第33章:计破
阿麦答道:“他若有,唐大哥又怎么会要他来追击?还有什么不甚明白的,尽管问就是。”
常钰青目光更冷,又问道:“那日舟上推你之人也不是他了?”
常钰青丝毫不理阿麦的嘲讽,只是快速地将沉重的盔甲通通脱掉,抬头问阿麦道:“我只问你,可是已放了崔衍他们?”
阿麦点头道:“一个莽夫崔衍换来杀将常钰青,自是划算。”
常钰青忽地笑了一笑,将两指含入口中打出一个响亮的呼哨。
阿麦心中一惊,身下的照夜白已是向着常钰青奔去,阿麦连忙勒缰,那照夜白却不肯受她驾驭,连连尥起蹶子几乎将她摔下马来。片刻间,阿麦连人带马到了常钰青身前,慌急之中,阿麦俯身挥刀便砍,却被常钰青一把抓住手臂从马上扯了下来。
常钰青朗声笑道:“一起下水吧!”说完竟用双手紧抱住阿麦腰身,向河岸下滚去。
张生这才抬眼看向张士强,见他眼圈俱已红了,瞠目盯着自己,只得答道:“阿麦,被常钰青扯落河中了。”
张士强再也控制不住情绪,从马上向张生直扑过去。两人从马上滚落地上,张士强将张生压于身下,用手肘压住张生脖颈,怒声质问道:“你不是说会确保伍长没事吗?你不是说没事吗?”
张生平摊双手并不挣扎,困难地答道:“阿麦水性极好,落入河中也不会有事的。”
张士强挥拳给了张生脸颊一拳,愤怒道:“你胡扯!她身上还有几十斤重的盔甲,落入河中怎会无事,啊?怎会无事!怎会无事!”张士强嘶声喊着,一拳接一拳地向张生打去,眼泪终忍不住滴落下来。
张生不躲不避,任他打着,旁边的军士终看不下去了,上前将张士强拉起,又有人去扶张生,问道:“大人,您没事吧?”张生一把推开身旁那人,坐在地上默默地擦着嘴角的血。前面有军士骑马奔回,禀道:“大人,再往前山势陡峭,无法行马。”
张生沉声说道:“下马!步行!”他转头看向被人钳制住的张士强,道,“放开他!”旁边军士犹豫了下才将张士强放开。张生默默看满面悲愤的张士强片刻,说道,“我定会将你的伍长还你!阿麦若有失,我拿命偿你!”说完,用手撑着地站起身来,也不上马,只跛着一只脚沿河边向下游而去。
张生与张士强领了军士沿河寻找阿麦暂且不提,只说唐绍义在中军得到军士回报说阿麦落入河中生死不明,心中似被重锤猛然捶了一记,只觉闷痛无比,一时竟连声音也发不出来了,耳边只响着那夜在泰兴城外阿麦唤住他说的话:“大哥,不是你一定要活着,也不是我一定要活着,是我们,是我们一定要活着!”
一旁的卫兴与林敏慎听得也是心惊,林敏慎看着那军士连声问道:“怎会落入河中?那常钰青呢?”
军士答道:“远远看着是常钰青将麦将军扯落河中,待我们赶到河边时,岸上只余下常钰青的盔甲。”
卫兴看了看堆在地上的盔甲,精钢而制的锁子甲,正是北漠制式。
林敏慎见常钰青既然卸甲,必是有所准备地落入河中,只是阿麦全身铠甲地下去,怕是凶多吉少了。他知唐绍义素与阿麦交好,现见唐绍义一直沉默无声,不禁转头向他看去。
唐绍义面上不见悲喜,只缓缓将视线从常钰青铠甲上移开,转身对卫兴道:“不管常钰青是生是死,我们只对外宣称他已被我军擒杀,再找与他身形相似之人穿上这套铠甲,缚于我军阵前,乱敌军心,激常钰宗、崔衍出战!”
此言一出,众人皆是意外,想不到唐绍义竟只字不提阿麦。
唐绍义未理会众人的讶异,继续说道:“现在当务之急是赶紧休整各营兵马,趁崔衍残部收拢不及,常钰宗又军心不稳之际,一举将鞑子歼灭。”
卫兴点头称是,一面着人去办此事,一面又派人去嘱咐张生,沿河搜救阿麦。
唐绍义从卫兴处出来,刚行几步便听身后有人唤他,林敏慎从后面追了上来,看了看唐绍义神色,关切问道:“唐将军,你没事吧?”
唐绍义淡淡一笑,反问道:“我能有何事?”
林敏慎看唐绍义片刻,犹豫一下,才又说道:“麦将军那里……”
“林参军!”唐绍义突然打断林敏慎,说道,“既是军人,战死沙场便是常事,有何好说的?”
林敏慎被他说得无言,唐绍义转身离去,直走到坐骑旁,抬脚踏入马镫,又用双手抓了马鞍,竟几次用力才翻上马背。林敏慎在后面看得摇头苦笑,心中竟也腾起一阵悲凉来。
阿麦再睁开眼时已是深夜,深邃的夜空被繁星映得发蓝,星光透过头顶的枝叶洒下来,显得有些斑驳。阿麦觉察到身下的触感不太对劲,抬了手刚想动,耳边突传来常钰青冷冷的声音,“别动!”
阿麦身体下意识地一僵,没敢动,眼珠却四下转着,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并没有躺在地上,而是躺在一棵大树的树杈处。只一个枝杈处就能让她平稳躺了,可见这树很粗大。过了片刻,阿麦等不到常钰青的动静,忍不住微微转头向他刚才发声的方向看过去,只见他坐在稍高一些的大树桠上,正埋头包扎肩膀处的伤口。
常钰青抬头瞥见阿麦看他,淡淡解释道:“我火折子在水里丢了,我看你身上也没有,夜里没法生火,树上还安全些。”
阿麦轻轻地“哦”了一声,手抓住树干小心地坐起身来。她身上的铠甲早已没了,只穿着南夏军中制式的军装,还半湿着,粘在身上让人感到很不舒服,阿麦微微皱了皱眉头。她看了看四周,像是片山林,耳边还能听到隐隐的水流声,应该是离河边不太远。
常钰青肩上的刀伤已包扎完毕,也不说话,只冷眼瞧着阿麦,见她对自己身体的状况丝毫不以为意,只是默默打量四周的环境,忍不住低低冷笑了两声。
阿麦转脸看向常钰青,见他仍赤着上身,左肩处用白色布带缠了个严严实实,上面还星星点点地透着些深色,像是渗过来的血迹。
常钰青顺着阿麦的视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肩头,再抬脸时嘴角上已是带了些戏谑,问阿麦:“怎么?看着有点眼熟?”
阿麦瞥一眼常钰青,平静地说道:“君子不乘人之危。”
常钰青扬眉,挑衅,“谁说我是君子了?”
阿麦不以为意,淡淡笑了笑,说道:“多谢你救了我性命。”
常钰青听了此话眉眼却是一冷,冷声说道:“我本来没想救你,你不是水性好吗?我就让你直接沉底死在水里。”
阿麦轻声道:“可你还是把我捞上来了,所以,我还是要感谢你。”
常钰青闻言一怔,忽地笑道:“我救你也没安什么好心,只是觉得就这样淹死你反而太便宜你了。”
阿麦默默看常钰青片刻,突然嗤笑道:“活着总比死了占便宜,是不是?”
常钰青也沉默了片刻,只是看着阿麦,忽地咧嘴笑了一笑,坐直了身子说道:“你这里总是要记我的救命之恩,我要是再推辞也是不好,既然这样,我就认下了你欠的这份恩情,只是问问,你要怎么来报答我的救命之恩呢?”
阿麦却没想到他突然这样问,略微一愣,正色说道:“他日战场之上,你若落入我手,我必留你一命。”
常钰青听了嗤笑道:“你的话,我若再信便是傻子。”
阿麦淡淡道:“信与不信在你,说与不说在我。”
常钰青不置可否,阿麦也不再说,只用手扶住了树身往下探头,见这棵树既粗又直,树杈离地甚高,不知常钰青是如何将她弄上来的。
常钰青只道阿麦想要下去,出声说道:“你若是不怕摔,直接跳下去便可。”
阿麦转头看常钰青一眼,手下反而将树身抓得更紧。常钰青见她如此反应,不禁想笑,唇角刚勾了一勾却又收了回来,只抿着唇默默看着阿麦一举一动。
阿麦那里虽抓紧了树干,却仍觉得有些眩晕,心中暗觉奇怪,往日站于悬崖之上都不觉如何,今日怎么只在这树上便有些畏高了?林中有风,她身上衣服又是半湿,小风一吹只觉得冷,转头看常钰青,见他依旧是赤着臂膀,忍不住问道:“你可觉得冷?”
常钰青被问得一怔,答道:“还好,你觉得冷?”
阿麦点了点头。
常钰青想了想,说道:“许是你湿衣穿在身上的缘故。”他指了指晾挂在树枝上的衣衫,又调笑道,“本想把你衣服也一起晾上的,可又怕你醒了以后害羞,便也没脱。你现既觉得冷了,不如像我一样脱光了晾一晾好了。”
阿麦听了也不反驳,反而是闭上了眼。常钰青瞧她奇怪,生怕她再耍诈,心中又提防起来,可等了片刻也不见阿麦动静,反而见她身体隐隐晃动起来。
“阿麦?”常钰青出声叫道,见阿麦依旧没有回音,不由得从树丫处站起身来,戒备地向阿麦处探了探身,嘴中却说道,“阿麦?你休要使诈,小心白白摔了下去。”
阿麦终有了些反应,缓缓抬头看向常钰青方向,喃喃道:“常钰青,我……”
常钰青扬眉,“嗯?”
阿麦却再无下言。常钰青正奇怪间,突见阿麦身体猛地往后一倒,竟直直地向树下栽去。常钰青心中一惊,下意识地伸手便去拽阿麦,谁知非但没有将阿麦拽住,反而被她带得也向树下栽了下去。常钰青不及思考,急忙将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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前方已近河道,身后追兵稍远。常钰青心中略静,察觉到两人一马竟是奔了东南而来,心中忽地一动,疑心顿起,伸手便按向阿麦肩膀,却扑了个空。此时身前的阿麦早已转过身形,迅疾地从常钰青腰间抽出弯刀,刀锋一反,就势向他腰腹间抹了过来。常钰青一时措手不及,手中长枪近身又不得施展,只得猛地向后仰身,就势翻落马下,怒道:“麦穗!你又使诈!”
阿麦又策马向前冲了一段,这才勒缰转回身来,看着地上的常钰青轻笑道:“兵不厌诈!”
阿麦也不推辞,扯过缰绳,直接策马向阵外冲去。后面追击的有百余骑,不时地分散聚合对常钰青两人进行围追堵截,箭如雨林凶险万分,阿麦只得不时地策马变化方向,不知不觉中竟弃了最初的北向,转而向东南而走。
那座下的照夜白虽是神骏,但毕竟身上骑了两人,之前又是随常钰青长途奔袭,早已有些疲乏,现如今虽还能勉力支持,却没了往日神勇,跑了半日也没能甩开身后追兵,马力却已渐渐耗尽。
常钰青已将怒火压了下去,只是看向阿麦,冷声问道:“那张生和你并无旧隙?”
阿麦笑道:“难不成常将军未曾听过江北军骑兵之中有个拼命张郎?张生一直跟在唐大哥手下,怎么会同在那舟上!常将军的眼神着实不好。”
常钰青看着阿麦嘿嘿冷笑,阿麦正戒备间,却见常钰青突然解盔脱甲起来,阿麦转头扫一眼旁边河道,激常钰青道:“难不成堂堂杀将,竟然要丢盔弃甲遁水而逃吗?”
常钰青听得又羞又恼,竟觉得胸口早已完好的箭伤也跟着隐隐作痛起来,听得身后又传来阵阵马蹄之声,冷笑一声道:“我猜你此刻据实相告也没有存什么好心思,是为了拖延时间吧?”
阿麦笑了笑,坦然承认道:“不错。”
常钰青听她这样说,来不及细想,略一思量,拔出弯刀划断阿麦手腕缚带,将其提到身前坐定,叫道:“你来驭马!”
说完转回身用枪护住两人身后,将射过来的羽箭一一扫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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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麦冷笑一声道:“那人便是宛江舟上撞我之人,这次怕也是想要趁机杀我而已,既击杀了你这名震四国的杀将,又趁机除了我这个心腹之患,一举两得的事情何乐不为?”
此河却不同于河宽水缓的子牙河,因地势原因,虽不甚宽却是水流湍急,两人一入水中便被水流冲出去老远。常钰青早非清水河之中的那个旱鸭子,自是无事,可阿麦身上却还穿着几十斤重的铁甲,饶是她水性再好,也被拖得向河底坠去。待后面张生等人赶到河边,再搭弓瞄准,河面之上早已没了阿麦与常钰青两人的身影。
军士在岸边发现了常钰青的盔甲,叫道:“只是常钰青的,并无麦将军的。”
张生听得心中更沉,冷声吩咐道:“分出一队回去禀报左副将军,剩下的都随我沿河岸去下游搜寻!”
当下有一队骑兵掉头回行,张生带余下几十骑沿河向下游找去,刚行得不远,张士强骑马奔了过来,急声直问张生道:“伍长呢?”
张生垂着眼帘沉默不语,张士强嘶声又问道:“我问你,伍长呢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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